七歲那年,我遇見了穿牆人。
從小對聲音特別敏感,如果仔細聽,我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遠近不同的聲音。那怕細微到像是風掀動窗簾的聲音,或是浴室的水管滴水到地磚上的聲音。但有時,我分不清楚到底是幻聽還是無意間接收到什麼奇特的頻率,我寧願是後者,感覺自己擁有某種特異功能似的,甚至開始幻想自己是NASA的科學家,專門解讀和分析來自宇宙可能的文明訊號。
記得那是星期天的上午,天氣很晴朗。母親照例在九點多上市場買菜,我和年幼的弟弟在房間裡頭玩積木遊戲,父親不在家,可能是去拜訪朋友吧。母親通常都是接近十二點才會回來煮飯,但是那天很奇怪,她出門不到一個小時,就聽見窸窸窣窣熟悉的鑰匙聲,我猜是母親正站在門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,我對鑰匙聲也很敏感,每個人掏鑰匙的動作和開鎖的習慣不同,所以我很快就能分辨出是母親回來了,所以下意識喊了一聲「媽!妳回來啦?」就推開房間的紗門衝出去,很開心的迎接她。
當時,我家住在雙併公寓的一樓,客廳外有三道門,兩道鐵門和一道落地玻璃門。因為是夏天,所以靠內側的玻璃門是敞開的,還有兩扇可以左右推開的紗門可以防蚊子。我記得非常清楚,那鑰匙聲猶懸在空中,彷彿未完成的進行式,奇怪的是,鐵門並沒有如預期的開啟。
緊接著,靠內側的紗門卻走進來一個半透明的女人,看上去有點模糊,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衣服,她幾乎是用飄進來的,可能是嚇壞了,沒有去留意她到底有沒有腳。只記得她的臉似乎朝我這邊轉過來,要我說臉部的特徵嗎?我真的是記不得了,我不相信真的看見了,索性揉揉眼睛再看一次,「透明的女人」還是原封不動的懸在客廳的半空中,所以並不是幻覺。但是到底有沒有五官呢?我也不是很肯定耶,印象中好像沒看見她的眼睛、鼻子和嘴巴。
然後呀,我家客廳的沙發是靠牆的,牆壁上有一幅舅舅從北歐帶回來的壁毯,那是一幅鄉村風景的圖畫,中央有個湖,前景是一艘擱淺的小船,遠景是農村的民宅,細節記不清了。透明的女人懸在半空中,足足有兩分鐘吧。當然我也傻傻的楞在原地兩分鐘,時間感覺相當的漫長,只見那個女人晃悠悠的,朝著壁毯方向筆直地飄過去,就這樣「咻」被吸入牆壁中。沒騙你,她筆直飄向壁毯的方向,然後隱沒在牆壁裡,就這樣消失不見了。
我嚇得快哭了,但是弟弟才一歲多,他那懂得什麼是害怕。我當下只有一個念頭,就是立刻回房間,拉著弟弟躲在被窩裡,心中默念:不要來找我,不要來找我!一直等到母親真的回來了,才抽抽搭搭的把剛才看到的景象說給她聽。可是誰會相信一個年僅七歲的小朋友所描述的畫面呢?
大人都說很可能是我看錯了,不要胡思亂想,免得晚上做惡夢。但是那幅壁毯後面是不是藏了什麼?我一直很有疑慮。以至於好一陣子,晚 上都不敢一個人去上廁所。那女人到底有沒有看見我?如果有的話,究竟是對著我微笑?還是怒目而視?坦白說我真的想不起來。也因為如此,我一直不敢去我們家的地下室,總覺得那女人會在那裡等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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